第68章 暖矣,孤矣(1 / 2)

我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看着他从懵懂少年走到鬓白体衰的老年。

跟着戏班子,他走过很多地方。

秀丽江南岸旁的杨柳下,我见过暖春鸭凫水;

皑皑雪域的屋檐下,我见过南归遗留的燕巢;

黄沙荒芜的大漠,我听过驼铃声悠悠……

走了很多地方,也见了很多的人,他依旧是那般沉默寡言。

不知换了多少个戏班子,又不知道和多少人合作过。

见过他的人都说——痴人矣,少言,所思皆系傀儡木偶。

漂泊终生,居无所行无侣,男子身上唯一保持着光鲜亮丽的便只有我罢了。

也就这样,男子的一辈子就过去了。

而我,却依旧是如当初那般模样……

……

那是一年大风雪的夜晚,老人拄着杖走进了一座破庙中。

破庙里的菩萨已经模糊了面容,裂了神像。

台前的案牍算是庙中唯一完好的物件,案牍之下有着几块未曾烧过的柴火,想必是早有人在此度过一晚遗留下的。

也亏得这柴火,保住了那方案牍。

老人将背负的木匣放在一旁,箕踞坐在地上,费力地从怀中取出火折点火。

噼啦噼啦,火舌贪婪地吞噬着干柴,在火光中,老人目光悠悠地望着跳动的火苗。

烟雾升起,模糊了老人的面庞,亦如庙中的菩萨那模糊的面容。

这一晃就是三十年过去,

三十年前,老人就是从这里,跟着戏班子走出了家乡。

而今却是孑然一身地重归故里,无依无靠。

可谓是——掉头一去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

……

庙外的风声愈来愈大,时不时门缝处便透出一阵寒风,火苗摇曳。

猝然,门被推开,庙外的风雪倒灌而入。

一位青年背负着包袱,扑打着头顶的雪块,狼狈地走了进来。

看到火堆前的手持木偶的老人愣了一下,然后弯腰行了一辑:

“老丈,外面风雪大,能否让我在此一避?”

“何必如此多礼,快过来暖暖身子吧……”

老人挪了挪身子,让一个位置出来与青年相对而坐。

“多谢老丈。”

青年坐下时,眼睛一直盯着我看,透过黝黑的眼睛我看到了自己的样貌倒映其中。

——他,能看得到我。

见青年坐下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木偶,老人笑言:“后生也对这傀儡戏感兴趣?”

青年愣了愣,随即爽朗一笑,道:“算不得有意,只是有些许奇怪,老丈身穿如此简朴,而这傀儡却如此娇艳华丽,如那官府世家的千金般,明媚动人。”

青年其实说的还算委婉了,老人的身上穿的又何止简朴可以形容。

这大学纷飞的时节,身上却无半点的棉衣兽袄拥护,只留一件夏日的破布衫,补丁所用的布料都可再做一件衣服了。

而我,身上的绸缎布料一眼便可知道价格不凡。覆盖全身所用的大红锦衣是老人在苏杭时用身上的所有积蓄与那往来的商贩所购,是与贡去宫中的贡品同为一家织坊所产。

“唉,如此地步皆是自作。后生,这风雪堵路,若是不嫌弃我念叨,可否听一听老汉我的故事?”

“恭耳以请。”

……

像是变了一个人般,老汉没了平常的沉默寡言。

一说起自己这一生,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要把这辈子没有说的话一口气说完。

讲他是如何幼年不懂事,耽于盘铃傀儡之技;

少年浪荡无所事,负其妻子,愧对高堂;

中年四海漂泊,只身一人,落到了老年无所依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