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前方便是主帅营帐了。”马车外，小内侍道。

陆朝歌剑眉紧锁，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不受控制地咳嗽了两声。

“洪雨顺不曾教过你吗？在宫外莫要暴露朕的身份。”

帘帐后面的声音羸弱病颓，却丝毫没有掩盖住一国之君的威慑。

小内侍顿时有些心慌：“奴才知错，请陛……公子赎罪。”

陆朝歌此时自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斤斤计较。

倒是身边的钟灵几分鄙夷：“呵，几日不见，你这皇帝的架子倒是摆得颇为像样。”

想她从前还当他心思简单，真真是瞎了她的狗眼。

钟灵这般态度也早已在陆朝歌的意料之中了，毕竟往事历历在目，他的所作所为自是无法轻易从她心头抹去。

他没有半句辩解，只任由钟灵嘲讽。

“我先下去了。”到了地方，钟灵径自站起身来。

饶是答应了沈亦迟来见陆朝歌，可与他同处于这方寸之地也实在是叫钟灵心烦意乱，索性能逃便逃了。

“灵儿性情如此，你该知道她的。”沈亦迟这句没来由的话也不知算不算解释。

少年苍白的脸上慢慢泛起一股清淡得如同睡莲海棠一般的笑：“无碍，她怨我也是应当的。”

言语之间，二人也已落地，瞧着钟灵好歹也是威震天下的女战神，怎么生起气来的模样竟还像极了孩子。

沈亦迟正要追上去，手臂却被一股微弱的力量拽住。

“大殿下留步，不知大殿下是如何知道启明的?”

启明?想来大抵就是陆朝歌那位私自出逃的弟弟吧。

沈亦迟转过身来，云淡风轻道：“一面之缘而已，原以为不过是个贪玩的毛头小子，不曾想竟是皇室之人。”

提到这个弟弟，陆朝歌拽住沈亦迟的手渐渐松开，如墨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弟弟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若非身世上不得台面，怕是与贵国的二皇子也不争上下。”

“既如此，你又何必冒死前来见他?”

说起这其中缘由，陆朝歌倒不由地冷笑：“我这身子你也瞧见了，还能有几日阳寿?陆启明觊觎皇位已久，我活着的时候已然坏事做尽，死后总要将江山社稷托付给可靠之人，如此上穷碧落下黄泉，方能有颜面在思苒跟前忏悔。”

到底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陆朝歌坏事做尽，又让钟灵吃尽了苦头，沈亦迟原本就是将他碎尸万段也不为过的，可如今竟也丝毫恨不起来。

“此事阿灵可知道?”陆朝歌怔怔地看着沈亦迟。

“不曾，灵儿这段时间受累颇多，我不想平添她的烦恼。”

想来沈亦迟也是知道钟灵的，她待陆朝歌总归还是有几分旧情的，他若有事，她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陆朝歌也正是这个意思，对不起钟灵的事情他已经做了许多，今生怕是难以弥补了。

清俊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似无奈，却又有三分庆幸：“如此便好，见陆启明之事就劳烦大殿下瞒住阿灵了。”

“你们俩磨磨唧唧的干嘛呢？”钟灵走了许久，猛然回头却见那两个“大长腿”落得老远，顿时一惊。

瞧他们两个向来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势，如今竟能背着她相聊甚欢，也不知道是不是谁的哪根筋搭错了。

良久，二人才跟上。

“喏，你就在这儿将就坐会儿吧，这黄沙遍野的可不比你那皇宫，是你自己非要来的。”

钟灵始终没对陆朝歌说过半句客气话。

他也不曾恼火，反倒爱极了她这副架势，就同小时候他每每犯错时都被她口嫌体正直地袒护着一般。

只是有些错恐怕再不是一句童言无忌便能推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