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现实的纽带(2 / 5)

是他,我没有不服气。我一个穷小子,来到知识面前是谦卑的,来到城市里面是谦卑的,我只是想跟上时代的步伐,让自己自信起来。当时,我曾经对追赶的途径有过犹豫:是学知识还是挣钱?选择的结果,当然是尽力挣钱。学知识,在我们那个三流学校,当然就落后了。努力挣点钱,改善经济状况更为现实。父亲还在老家为我受苦,更要命的是,同宿舍的人,我最穷。当我不敢买冰棍的时候,有两个城里来的同学,故意在我面前,天天吃冰淇淋,你说,压迫不压迫?

我也给自己当时不努力学习找了个理由,看看当时我们大学的老师,穷而埋怨。看看图书管理员,翻遍典籍,也没赚到钱。还不如我打工的餐馆老板,吆五喝六地,自在粗俗,狂言喧喧。

现实把我带到物质丰富的境地,今天,我却在寻找现实外的东西,人真是不知足。我发现,我渐次堕落的轨迹,是因为自己只满足眼前的需要,让那个放风筝的人,任意摆布。

第一次上岛时,我是抱着神圣的目的而来,我把小池当成神圣的目标。而这一次,我只不过是在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根本没有多少神圣可言。其实,我真的是在堕落。

而小池呢,居然两次都扮演了我需要的角色。我需要神圣,她就做好了圣女;我需要欢乐,她就变成欲望的苹果。她好像甘愿扮演我需要的,如同我的镜子,我想什么,她就表现什么。我是什么样的人,她就作我的映衬。

她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不是魔鬼变来勾引我的?

我看着她,有点不太懂。

“庄哥,你眼神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你看到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之间是否有种神秘的联系。要不然,你总是以我需要的面目出现,恰到好处地推我一把。如果是高山,你是向上的动力;如果是悬崖,你是那最后的一脚,踹我下山。”

她若有所思:“对的啊,我愿意跟你的意思来,不光是我能够猜出你的需要,更重要的是,我在满足你的时候,我自己也得到了满足。如果这样说,我们之间,是不是有神秘的前生契约呢?”

“我曾经跟妍子一起的时候,在云南碰到过一些神性的梦境。其实,隐喻就在很久以前发生过,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当时你在场。”

“是什么,你说说。”小池突然来了兴趣,我们谈话的基调也变了,变得晦涩而隐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突出神秘之地的幽深感。如同我们刚见面时,在妍子的酒吧,我们引用孙甘露的小说片断,我们都喜欢《信使之函》。

我突然意识到,当我们从出发的地方开始时,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要结束。对此,我有点不舍。我得改变一些谈话的风格,以避免这种趋于故事结束的隐喻。

“你看没看过陈染?”

“我不仅看过,还跟她见过面,她在上海,现在喜欢蓝调和红酒,喜欢讨论女人之间的同性恋。当然,我知道她自己并不是同性恋,她只是喜欢讨论小众的东西,以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我大吃一惊,本想改变话语方式,找一个更晦涩的东西来避开孙甘露的隐喻,结果,这个神一样的作家符号,居然被小池说得这样现实。

我并不关心陈染的现状,我只是把她当成隐喻世界的一个符号,结果,她却说出了现实中的陈染,让我差点无从谈起。我本来想把话题引导到陈染的一篇小说,《乱流镇的那一年,或者是荒凉的冬天或秋天》,我本想用里面畸形的爱恋故事,来制造更为神性的气氛。那个断腿外乡人与小镇不谙世事的姑娘的畸恋,究竟意味着什么。结果,小池所说的现实,几乎把我话题的基调全部打乱。

当年以为神秘的地方神秘的人,都是自己的想象。小池告诉我的事,只不过再次证明,你以为高不可攀的人,其实不过是普通的,甚至有明显的缺点。